古老戏曲的演出在五一期间吸引住了许多观众。
在著名戏剧导演林兆华和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大学艺术系主任叶朗的共同倡议下,北京大学戏剧研究所日前正式成立。从此,一个专属的世界向青年学生敞开了大门。一向低调的林兆华说,这将是一个全新的戏剧工厂。
(一)
林兆华的名字无疑是响亮的。这个今年已67岁的老人,就是凭着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执拗和痴迷,支撑着纯粹、干净的戏剧天空,照亮着青年戏剧人的眼睛。
著名导演孟京辉说:戏剧包含了一个人对待生活的态度,也是面对社会的态度。在一个信息爆炸、多变复杂的时代,有的人选择简单,而有的人选择迂回而复杂的形式进行交往,但戏剧始终是直接的、面对面的。如果一个戏剧人永远敏感地对待现实生活给你的刺激,“营养”就会源源不断地进入你的身体。
然而,“营养”总有被阻断的时候,神经总有被麻痹的时候,戏剧也有被遗忘的时候。中国戏剧目前已处于非常边缘化的境地。中国戏曲学院特聘教授傅谨说,中国戏剧的尴尬处境首先归咎于其对传统的背离。这位倡导“国剧本位”的学者一直关注本土戏剧传承及濒危剧种的保护。他认为:目前众多戏剧作品有经典之名,却无传统之实。中国媒体和观众开始关注新编,却对传统缺乏足够的敬意、感受和关注。“100年前创作的《四郎探母》、60年前的《锁麟囊》以及评剧《杨三姐告状》为何仍是最受欢迎的传统剧目,就是因为它们既是传统,也是经典。”
坦言从中国戏曲中“偷了很多东西”的林兆华说,中国戏曲和说唱艺术所蕴涵的戏剧传统,堪与古希腊的戏剧相媲美。要追溯中国戏剧的传统,首先应研究戏曲。然而,回顾整个20世纪,三次大规模的西方思潮冲击,使中国戏剧彻底与传统割裂:新文化运动打开了中国人看世界的窗口,却使文艺界认为必须彻底摈弃中国传统戏剧;20世纪50年代所进行的戏剧改革,毫无保留地引入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为代表的前苏联戏剧观;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再度涌入的西方思想猛烈地冲击了中国戏剧界。“这些都为中国戏剧的悲哀命运打下理论基础,并最终使传统戏剧在80年代退出舞台。”傅谨说。
(二)
被誉为艺术奇葩的昆曲就是中国传统戏剧萎缩的印证。虽然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然而目前中国六个昆曲剧团加起来能够演出的剧目仅有100出,而且不是高水平的。昆曲作为中国古典艺术最高水平的代表尚且如此,其他100多个地方剧种的境遇也可想而知。
“弘扬传统应在精神实质上沿袭,而不应在风格和形式上。”社科院研究员叶廷芳说,“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艺术的源流总是越流越宽广,越流越丰富。只有不断加入新东西,才会永远保留它最好的基因。”叶廷芳说,中国戏剧的疾患在于艺术创造精神的缺失。当代中国既不应模仿前人,更不可重复传统。昆曲、京剧等祖先留下的遗产应该得以留存,但民族艺术必须要融入世界艺术中去,“该吸收就吸收,该发扬就发扬,该扬弃就扬弃,该创造就创造”。
“当前文化在多层面的发展已成为现实。戏剧界不缺少大盈利、大票房的商业东西,缺少的是反映当下中国社会的本土艺术。”文化评论家包泡说。东北二人转的红火,曾令“严肃、高雅艺术”哗然震动;赵本山效应的蔓延,也令戏剧界不得不重新进行自我定位。
(三)
事实上,早在上世纪50年代初期,中国第一代戏剧人的杰出代表焦菊隐先生就提出要建立中国学派。可是多年以来,中国戏剧界和戏剧学术界一直没有实现这个目标。过去20年,从《绝对信号》到《厕所》,先锋戏剧领兵的上百部中国原创戏剧也在褒贬不一的声音中蹒跚前进。而艺术创作的搁浅寻根究底还是教育模式的败笔,戏剧的实践与研究已完全脱节,而戏剧人才的培养情况就更令人担忧。
中国传媒大学研究生部主任周华斌说,从1950年中国实行院系调整开始,戏剧教育离开了大学人文教育的核心课程,另立门户成立中央戏剧学院等院校。非戏剧专业学生从小学到大学,几乎没有戏剧教育。即使一些大学的英语系和中文系开设戏剧课程,戏剧也只是被当作文学来读的。原本是诗、乐、舞三位一体的东西,变成了纯文本的静止物。如同中文系不培养作家一样,这种缺乏实践的模式是中国戏剧教育的缺陷。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导演、剧作家李六乙虽然对研究所的成立表示欣慰,但他强调,仅改变戏剧教育的狭窄思路是不够的。艺术的行政化带来了戏剧的虚假繁荣。目前戏剧创作的导向更多是为获奖,或者为各地“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发展战略服务,并未与戏剧的振兴直接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