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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边走边唱》一二一


http://www.zbs.cn 2006-9-6  本山在线
  东北二人转系列之生活篇---魂儿

  唐三章媳妇躺在炕上气若游丝,游离的目光就像粘粘的蜘蛛网,挂在哪里都不愿意分开。她的生命已快到尽头,就像一份残雪挂在枝头,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儿吹落融化。

  唐三章守护在媳妇的身边,后事由街坊徒弟们奔忙准备。装老衣服松木棺材鼓乐班子都妥帖了,只等着送唐三章的媳妇上路。唐三章媳妇的生命飞去又徘徊,唐三章观察着媳妇的每一次暗示,一个眨眼一声咕哝一个手势,这种模糊的示意唐三章要琢磨很久。唐三章招来徒弟一块儿猜测媳妇的用意,一边讨论一边满怀愧疚,把一生交给了自己个儿的女人,心甘情愿荣辱与共的女人,竟然没有一点灵犀和默契。

  一次,媳妇俯身嘟哝雨的声音。他和徒弟们分析是不是夏天的雨,是不是车老板子喊的刹车意思,是不是谁的名字是这个音。终于小喜儿说,妈妈喜欢吃河套里的小白鱼,一定是她想喝鱼汤。二愣子拎起门后面的一把斧子,在锅台上拿起笊篱,去东河套砸冰窟窿。数九寒天大部分冰层都冻死了,二愣子砸了好几个地方,一个水坑子终于咕嘟嘟冒出了水,手伸到水里冻得猫咬得似的。傍晚的时候捞来了十几条鲫鱼白鱼。小喜儿清炖了一锅鱼汤,唐三章用瓷匙子把乳白色的鱼汤送到媳妇的嘴里,媳妇喉咙蠕动了一下,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了。

  媳妇的泪水把唐三章淹没了。唐三章觉得没有为媳妇做过任何事儿,现在他希望在媳妇的指点下,在媳妇的目光照耀中,东奔西走手忙脚乱做些啥。他开始笨手笨脚地做家务,他的身影牵制着媳妇的目光,他放慢了脚步担心会累到媳妇。在擦拭桌子边角灰尘的时候,在往灶坑里加添柴火的时候,在给水壶里咕咕蓄水的时候,在把一锅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唐三章在细枝末节上感到了温馨,原来家的气氛这样一点一点蓄养啊。

  他飘泊在冰天雪地里的时候,站在别人家粪堆上苞米囤子前大炕中间大车店里浪着二人转唱着小调的时候,一个牵挂他的女人在守望着家,成年累月的积攒让家温暖起来。等待他的永远是暖和的炕,暖和的被窝,暖和的一颗心。

  唐三章伏在媳妇耳边悄声问,你要啥?他希望媳妇提出愿望,而且越是苛刻的要求,才能弥补以往的缺憾。但是往往问询的时候,媳妇的目光就那么看着他,似乎在说,这个还需要问吗,我要啥你应该知道的!媳妇的目光让唐三章迷茫,他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尤其不能看媳妇的目光。他冥思苦想媳妇的愿望,物质上的东西都考虑到了,一一被否决了。他找徒弟们商量,他向来不公开向徒弟们讨主意的,会影响师父的声望,现在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了。徒弟们把各种想法都想到了,但是在相互反驳中都否定了。一天,小喜儿从妈妈的房子里跑出来,说,我听明白了,妈妈要爸爸的魂儿。众人都愣了问,啥子是魂儿。

  唐三章肃穆了,道,俺知道了。

  那一天,唐三章从柜子里找到了粉绸扇子,画了一个小丑的模样,独自来到了媳妇的身边,道,俺给你唱,只有你知道这就是俺的魂儿。

  唱着唱着,唐三章的泪水哗哗地流下来了。

原作者: 程宪涛
来 源: 本山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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