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二人转系列之生活篇---哲学
二愣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在草窝子里养大的,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二愣子嘴馋。春天的时候在沙土里逮着蛤蟆拢一堆火烤了吃,在河沟子里看见游动的小鱼儿,捧起水来就喝了,秋天的时候在草丛里捕到蚂蚱,把蚂蚱头揪掉身子扔到嘴里嚼。二愣子喜欢偷庄户人家的小鸡子吃,把偷来的小鸡子用黄泥糊了,茏一堆篝火丢进去烧熟,敲掉烧硬梆梆的泥外壳,里面黄澄澄香喷喷的鸡肉就出来了。二愣子做了事情不毁灭证据,总是把嘴巴搞得油汪汪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沾了荤腥。附近人家谁家丢了小鸡子,先不骂黄鼠狼,而是观察二愣子的嘴巴。二愣子流浪到村子的时候,家家户户把母鸡哄到鸡架里去,唯恐被二楞子糟践了。 一只母鸡是一家的经济的来源呢。比如柴河沿儿的王二家养了一只老母鸡,冬天里都在下蛋,王二把芦花鸡养在炕梢,和芦花鸡相依为命,每天早晨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摸鸡屁股,估量产蛋的时间,那只芦花鸡在鸡窝里产蛋后,咯咯咯咯地向王二报告成果。
二愣子好跟随唐三章的班子走村窜屯,唐三章带来的是欢乐,二愣子带来的是担忧。二愣子离开的村子安宁了,他到达的屯子就胆战心惊了。以往村子丢了猫啊狗啊的就抱怨一阵,抓到了二愣子哭天喊地抓一顿,按不着二愣子手就骂一场街,二愣子却是本性不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二愣子来村子了,有鸡有猫有狗的家庭留了人守家门,次日谁家没有丢失东西。第三天如此,第四天也是如此。二愣子每天围着戏班子周围转悠,屁股上窗帘一样的布片呼嗒呼嗒,就像鬼藩一样飘荡招摇。有人找到唐三章恳求,让二愣子和你学唱唱吧,蹦蹦戏能改变二愣子的本性。唐三章道,蹦蹦有那么大的威力?给大家伙逗乐子足够了。那人说,咱敢打赌,你唐三章在这里一天,保准二愣子不会偷鸡摸狗。唐三章就说咱们赌啥。那人说,如果我输了,欠你猪肉顿粉条子,如果你输了,白唱一天二人转。唐三章说好啊,俺不信狗能改了吃屎,如果二愣子真能改毛病,俺就教他唱唱混碗饭吃。
唐三章的戏班子在柴河沿儿唱了七天戏,二愣子果然没有做啥勾当,连续七天秋毫不犯。那天晚上,村子里几个管事的人来找唐三章,说,这回你可得兑现诺言,把二愣子带走,好歹给一个活命的本事,你看他听唱唱那痴迷的神态,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唐三章也没辙了,正要答应下来。这时房门砰地被撞开了,二愣子一阵旋风似的跑了进来,手里捧着的一块鸡肉,说师父快趁热吃了吧,算是我孝敬你老人家的,听说你要收下俺做徒弟呢。
王二和媳妇也旋风一样跟了过来,哭天喊地地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天爷咋把二愣子这样挨千刀的人生出来了。
大家伙看着就都傻了,大眼瞪小眼都翻愣着白眼,唉声叹气没有话说。
唐三章反而笑了,问二愣子,为啥偏偏偷王二家的鸡?他家只有一只母鸡啊!二愣子说,王二家只有一只母鸡才值钱呢,财主家一大群母鸡,不稀罕了,贵重的见面礼才打动人呢。唐三章笑了,道,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呢,看二愣子这样孝心俺赶明儿试试嗓子,要是是一块材料俺就做一件善事,收下这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