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二人转系列之生活篇---丑角
七分唱丑,三分唱旦。 舞台上一副架,一男一女,一乾一坤,看似搭配协调,其实有轻有重,有偏有正。不仅是戏份上,还有地位上。大桥刚入戏班子的时候本来想唱旦角,唐三章鬼使神差泄露了天机。告诉大桥二人转是丑角的舞台,别小看丑角跳来跳去,丑角才是戏台上的皇帝。大桥对唐三章心存芥蒂,唐三章对大桥满怀警惕。但是唐三章不敢欺骗大桥,他知道一遭的谎言,就会引起大桥终身的猜疑。
唐三章领着戏班子去唱庙会,庙会里烧香还愿求子求财去敬神,各路戏班子里的旦角们也去跪拜。但是唐三章泰山一样岿然不动。唐三章问,为啥师父不拜神。唐三章道,虽然咱二人转是地方民间小戏,但是毕竟属于江湖梨园行当,传说唐玄宗李隆基幼年喜爱歌舞,在梨园戏班喜欢扮演丑角。所以戏班里的人对丑角艺人特别推崇。在戏班里的各类艺人,即使唱得再好,演技再高,在班子里的地位也是老二,唯有唱丑角的演员才算老一,因为尊“丑” 就是尊皇帝。赶庙会唱戏时,戏班子先要敬 “神”,大家都要磕头跪拜,但是唱“丑”的演员,无论年龄大小,男女老少,资历高低,都可以不鞠躬、不作揖、不磕头。
大桥知道唐三章没有欺骗他。
丑角不是真正的丑陋,不是那种外观的丑态,丑角的丑是似是而非。丑角有神形兼备的美态,丑角要从丑形中展现美质来。比如小巧玲珑,活泼可爱的身段美,“口似流珠、声似银铃”的唱念美,机智聪明幽默风趣的滑稽美。唐三章唱戏的时候把妆化得很淡,大桥和二愣子就化得很浓,只要搭眼就知道是丑角。二愣子问是不是师父化淡妆。唐三章说丑角不是化出来的,丑角是唱出来的,说出来的,跳出来的,扮出来的,只要举手投足唱念做打就能演出丑角,那才是达到演绎丑角的意境,人们欣赏的就是一种特别的美。
大桥说,俺不信,今晚咱班子刚好头次来这个村子,师父给俺演示一次开开眼,俺和二愣子都化丑角妆,你不要涂抹一点油彩咋样。二愣子说咱不说谁是班主,看乡亲们咋能认出班主来。唐三章说,小兔崽子你分明不服师父,今晚要是被你叫住,俺就不能在这个行当里混了。
当晚果然按照大桥和二愣子说的,唐三章素面唱戏,大桥点了一个白色鼻梁,二愣子满脸都做了布置安排。二愣子在谁先出场的问题上产生了疑义,他认为唐三章先出场会让人以为班主唱开门红,如果中间出场会以为是掀起高潮,要是作后出场会以为是压轴戏。唐三章说,咱抓阄排序每人唱一场。三个人让大白菜认真做了阄,歪歪斜斜写上了三个数字,分别听天由命心甘情愿抓了。大桥唱了《傻子相亲》,唐三章唱了《猪八戒拱地》,二愣子唱了《老汉背妻》。
午夜时分散场,三个人一块儿收拾行头乐器,一个乡绅模样过来摸出一个烟荷包,递交给唐三章道了一声辛苦。二愣子不乐意了,说,你咋先敬他烟呢?乡绅道,俺不先敬班主还先敬徒弟,这不是坏了规矩礼数了吗?大桥问,你咋知道他就是班主?乡绅说,俺看出来了。二愣子问,咋看出来的?乡绅说,俺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