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二人转系列之江湖篇---绝活儿
戏班子有规矩,徒弟学满三年,另立门户单干,翅膀长成远走高飞。按说大桥和二楞子早该走了,但是唐三章不说撵,大桥二楞子也不说走。他们没学到唐三章的绝活儿。 唐三章的绝活儿远近闻名,传得神乎其神匪夷所思。唐三章耍扇子、口技妇孺皆知,和真正的绝活比起来,属于三脚猫的功夫,粗浅的皮毛而已。俗话说才美不外现,提及唐三章的绝活儿,唐三章只是淡淡笑笑,摆出谦虚含蓄的神情来,有人要他露一手时,他就不屑的样子,意思是何需招摇。大桥学艺的时间里,没要求师父亮绝活儿,或者向师父学习绝活儿,师父说功到自然成,路途还远着呢,这哪儿到哪儿啊。唐三章和满台浪打对光时,唐三章背水一战,都猜测唐三章和满台浪会使看家本事,但是没有人荣幸大饱眼福。大桥和二楞子一度产生过怀疑,师父们有啥样的绝活儿?唐三章意识到了不争辩,他讲猫和老虎的故事。老虎给猫当徒弟,三年学徒期满,以为学会了猫的本领,张牙舞爪要把猫吃掉。猫噌的爬到了树上,老虎问猫,为啥没把爬树的功夫教给俺。猫说,早知道你心存不轨,留了一手绝活儿。唐三章道,绝活儿不是拿出来显摆的,要到火烧眉毛的时候用。二楞子问,那是啥时候。唐三章回答,被逼迫到爬树的时候。
唐三章引为豪壮的就是绝活儿,依靠手艺吃饭走江湖的人,拥有绝活儿就是生存的本钱,是江湖人独立门派的特质,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独立的尊派。没有绝活儿和特质的流派,是散兵游勇乌合之众,迟早被吃掉或者兼并或者消亡。徒弟们骄傲的资本同样是师父的绝活儿,因之师父拥有绝活儿,他们有了依仗和靠山,在逆境甚至绝境中心存希望,竞争中有自信和勇气。尽管未见识过师父的功夫,但是在不断的传言中,不仅相信了师父的说法,越加坚定和巩固了这种信念。这门独有的绝技越是虚无,在想象的空间里就越是神奇。
班子在崔家寨唱戏的时候,黑龙江某戏班子的一个学徒跑来了,拉着唐三章要跟随班子走,要和唐三章学艺拜师父。半大小伙子撇家舍业跑来,让唐三章动了感情。他让小伙子扭了两圈,喊了几嗓子。唐三章道,你和哪家学过戏?小伙子坦诚道,和黑龙江的野菊花学艺。唐三章问,为啥不在班子里学,大老远跑到辽北来了。小伙子道,俺师父不教俺真功夫,俺因为他有绝活儿才去的,但是和野菊花学了近三年,还不见他教俺绝活儿,俺觉得师父没有绝活儿,只是吹吹牛皮罢了;野菊花说过你有绝活儿,所以投奔来了。
唐三章正色道,你师父有绝活儿!小伙子道,俺不相信,为啥不使出来。唐三章道,俺的话你不相信,还跟俺学啥,野菊花的绝活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地地道道。小伙子问,能告诉俺是啥样的绝活儿不。唐三章道,很多事儿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俺笨嘴拙腮怕说走了形,糟蹋了那样上乘的功夫。小伙子说,俺师父经常夸奖你有真功夫呢。你师父没有教你,说明还没到火候啊。小伙子迟疑道,俺还得回去好好学?唐三章道,一定要回去。
大桥和二楞子过来凑热闹,听到片言只语冲小伙子道,要和俺师父学艺啊,你找对戏班子了,俺师父一手绝活儿,哪个戏班子都不是对手,俺师父出马一个顶仨。小伙子得意道,俺师父野菊花也有绝活儿,东北班子无人能敌,不信问你师父。
一九六五年,唐三章向公社文化馆的张站长推荐大桥去了县城的文艺队。大桥临走前一天晚上,和唐三章辞别道,爸爸,俺从来没见过你的绝活儿,俺明儿就要走了,你把绝活儿传授给俺,让俺为社会主义建设唱戏。唐三章拒绝道,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学了干啥!